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做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,還是安安靜靜地過日子?盡責服務社會、追求理想,還是照顧親愛的人為先?哪個選擇才是正確?還是「人在江湖,身不由己」,甚至命運決定一切,人根本沒有選擇的空間?還是,即使在有限的空間,人仍是有選擇,而如何選擇仍有意義,因為這是關乎做人的尊嚴?

 

金庸小說沒有給讀者一個最後的答案,只是打開了我們無限的想像空間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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繼去年的《誰是大英雄:金庸正邪人物選評》後,今年吳靄儀將其《金庸小說的情》和《金庸小說的看人生》兩部金庸小說論集重新編輯,合訂為《情為何物:金庸小說的情與人生》。

 

首批為作者限量簽名本,售完即止。

 

 

| 內容節錄 |

 

 

金庸於一九五五年開始發表他第一部武俠小說《書劍恩仇錄》,在大時代顛沛流離的人生中尋求安身立命之所。他創造了一個不忘家國情懷,但又充滿情趣和想像、充滿人間情與義的武俠天地,為廣大讀者帶來豐富的娛樂,對中華文化的認識和嚮往,啟發對社會和人生的反思。讀金庸的人,無論在世界哪一角也能在他的小說裡找到共鳴。

 

我在一九八O年代開始在《明報》刊登金庸評論,共成四輯,寫得最辛苦的是《情》,最暢快的是《人生》。《人生》海闊天空,可以暢所欲言,一抒己懷。《情》的一輯初時寫得辛苦,因為續《女子》和《男子》,又寫男女之情就重覆瑣碎。但其實金庸筆下的情,打動讀者的遠不只是男女之愛。事實上,左右人生的激情,愛情只是其中的一種。在《書劍恩仇錄》,陳家洛和香香公主的相愛好像只是插曲,激發紅花會俠士出生入死、共赴患難的是他們之間的手足之情。《天龍八部》無數人物、多重宇宙,籠罩全書的氛圍是罪孽與憐憫。

 

即使男女之間的情誼,金庸也寫得份外細膩和有深度:郭靖與黃蓉是兩情相悅的純真之愛,郭靖與華箏其實更接近童年玩伴的友愛。郭靖、黃蓉和華箏豈是鬧「三角戀愛」?而郭靖的選擇,豈是「愛誰多一些」?其實那是他在「情」與「義」之間的抉擇。

 

郭靖面臨兩女之間的選擇,最後決定須得與華箏結婚,因為答應過的話不可反悔,那是他肯定了自己在道德價值上的信念。他的看法未必對,但重要的是他誠實面對自己的感情和責任。

黑木崖上,任我行邀令狐沖入教,他肯,就即時可與任盈盈成婚;不肯,這段姻緣便告吹。他拒絕入教,寧願犧牲愛情,雖說由於他對日月神教的作風反感,但也正好反映狂放不羈,不等於做人沒有原則。他料到真正愛他的盈盈不會勉強他為姻緣而做違反本性的事。

金庸小說陳述的種種人生理想,出世與入世的取向,每每都繫於種種強烈的感情。「情」與「人生」原是緊緊連結在一起。

 

我常與金庸爭辯,埋怨他對女性角色偏頗,把女子寫成以愛情為生命的全部。金庸同意,但辯稱這是基於在他小說中的是「古代社會的女子」,不論有多大的才能,也極少有機會施展,有異於男子。男子的生命豐富得多了,他說,「在武俠世界中,男子的責任和感情是『仁義為先』。仁是對大眾的疾苦怨屈充分關懷,義是竭盡全力做份所當之事。」但在現代男女平等的社會,感情與責任、對誰的責任何者為先,不是只有男子才會面對。

 

武俠世界的時代背景是亂世,而人生最高理想是「為國為民」,轟轟烈烈做一番大事。郭靖、黃蓉好命,可以為原則責任同生共死,但喬峰、阿朱就沒有這麼幸運了。喬峰在人生最失意的時候,在雁門關前,阿朱守候着等他,懇求他放下復仇,一起到關外過平靜的放牧生活,但喬峰要先了結剷除大惡人的責任才考慮自己的幸福,於是成了金庸小說的悲劇英雄。

 

亂世中,有原則的人難免感到對社會有種責任,也就必然會面對為難的取捨。像小龍女那樣對襄陽滿城百姓的生死無動於衷的人畢竟罕有,像周伯通那樣天生個性只愛自由,對人間紛爭唯恐逃避得不夠快的人則是不少,但周伯通最後也逃不過瑛姑的痴情追捕。

 

令人訝異的是,令狐沖與韋小寶,一個精神高潔,一個庸俗猥瑣,但兩人不約而同,都不願承擔社會責任,基於環境所迫,暫時做了什麼掌門人和堂主,第一時間可以脫身就急急脫身。我不諱言我不喜歡《鹿鼎記》而喜歡《笑傲江湖》,但一位年輕朋友告訴我,他的看法剛相反,他嫌令狐沖太迁腐婆媽,我們毋須欣賞韋小寶的為人,但處於亂世,他的胡鬧起碼可以讓我們在苦悶中得到一點娛樂!這位朋友令我對《鹿鼎記》重新評價。

 

一個人為社會責任可以去到幾盡?用金庸的話,當在現實環境碰得頭破血流之後,一個人應衣帶漸寬終不悔,還是消極避世?還是人生難免面對抉擇,但感情的困局往往卻是自己造成,只有能「斷捨離」才能獲得真正的自由?

 

「問世間,情為何物」的李莫愁,偏執於一段得不到的愛情,陷入迷戀自我而不能自拔,結果自焚於情花叢的烈焰之中。《天龍八部》裡,藏經閣上掃地的無名老僧,一舉破解了蕭遠山與慕容博半生的心結,兩人遂得自由。

 

也許,每個人都有能力自我解放,未必需要高僧指點。《書劍恩仇錄》,余魚同苦戀手足之妻駱冰,但駱冰對他毫無情意,而且戀情根本不可能有結果。他失意之餘到小酒家買醉,看到牆上不知誰人題字「你既無心我便休」,忽然大徹大悟,放下痴情,出家做和尚。

 

對個人感情如此,其實對社會責任何嘗不也相似?當盡了力,已不能再做下去,就該放手,全心將精神放在新的承擔,哪怕只是從頭建立平靜而有意義的新生活。

 

其實既然大徹大悟,又何必出家那麼多此一舉?余魚同的真正解脱,其實是在大漠那個沙坑之中,他扯下袈裟,大笑與眾兄弟同生共死,死後同落地獄,決不一個人獨自往西方極樂世界。只要跟有情有義的手足一起,過怎樣的生活也可以心安。

 

做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,還是安安靜靜地過日子?盡責服務社會、追求理想,還是照顧親愛的人為先?哪個選擇才是正確?還是「人在江湖,身不由己」,甚至命運決定一切,人根本沒有選擇的空間?還是,即使在有限的空間,人仍是有選擇,而如何選擇仍有意義,因為這是關乎做人的尊嚴?

 

隱居鬧市的綠竹巷中,與良朋共處,琴書足樂,何嘗不是有尊嚴的選擇?

 

金庸小說沒有給讀者一個最後的答案,只是打開了我們無限的想像空間。

 

《金庸小說看人生》寫得暢快的另一個原因,是金庸小說提供的無數生活情趣。從神乎其說的金庸食譜到高雅的琴棋書畫詩詞歌賦,一應俱全:據說有土木工程科生竟然出動到電鋸試做黃蓉的「二十四橋明月夜」火腿蒸豆腐!甚至連武功也充滿幽默,段譽的「凌波微步」、楊過與小龍女復合之後就威力大減的「黯然銷魂掌」等等。

 

我特別認同的是金庸描述學藝的境界:「大巧不工」,對形容學習武功適合,同時也適用於任何學問和學藝:哲學、文學、法律,同一道理。至於以學習比武灌輸做人的哲理,如趙半山在大庭廣眾之間授小胡斐的太極門秘訣「暗蓄環勁」、洪七公教郭靖「亢龍有悔」,精要不在「亢」而在「悔」等等,都發人深省,「小寶神功」示範人情世故之道,江湖險惡,或可藉此避凶趨吉?

 

這《情》與《人生》的合併集,保留了原版差不多所有文章,刪除的多屬當年因應時事而發表的數篇,特別是《情》的一輯。保留的不等於就是好,而是對讀者來說,可能是重溫舊時對金庸小說的美好回憶。

 

二〇二五年三月

 

——摘自本書 P.8 - P.12

 

| 作者簡介 | 

 

吳靄儀博士,香港執業大律師、作家、立法局及立法會法律界前議員(1995至2012年)。近作有《拱心石下——從政十八年》、《不中聽文集——法治篇》、《三合一集》及翻譯作品《本是同根生——哲學的啟蒙課》。其中《拱心石下——從政十八年》榮獲「第十二屆香港書獎」。

 

吳亦是著名金庸小說評論家,曾出版《金庸小說的女子》、《金庸小說的男子》、《金庸小說的情》和《金庸小說看人生》四大論集,並多次再版。

 

情為何物——金庸小說的情與人生

HK$158.00價格
數量
  • 作者 | AUTHOR

    吳靄儀

  • 出版社 | PUBLISHER

    壹壹陸工作室有限公司

  • 書號 | ISBN

    9789887029540

  • 出版日期 | PUBLICATION DATE

    2025/03

  • 出貨地 | PLACE OF DEPARTURE

    香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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